瑶兔白鹿

随便瞎写写 都是存稿

我端坐在镶金的马车上,车轮飞速地滚动,穿过嘈杂的街道,远离人声鼎沸的城市中心。

 

身边侍女格外紧张地用带着心疼的眼神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动作轻柔地为暖炉里面加上精致的炭木,火舌缠绕着新加入的木头,伴随着轻微的“嘶嘶”声,炉内散发出带着檀香让人安神的暖意。

 

烟雾在车内袅袅升起,慢慢地弥漫,舒适而宁静。车厢内温度适宜,但我却裹紧了身外披着的兽毛大衣。或许是因为同那无法被热气温暖的金属车厢所接触的肌肤处所传来的阵阵寒意,又或是因为自己在层层叠叠的华贵衣服包裹下却仍旧冰冷的心。

 

伴随着马匹发出的嘶鸣,马车缓缓停下,身穿白衣的侍从带着尊敬之意俯下身,为我拉开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的马车车门。我提起繁冗的裙摆,微微高抬起自己的下巴,露出的脖颈在与寒冷的空气接触的刹那,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

 

对着身边的人们扬起端庄符合时宜的微笑,我放下巨大的裙摆,挺起胸膛,步伐端正又优雅地向前走去,人们的声音伴随着萧瑟冷冽的北风吹入耳中。

 

“哦,那就是我们所敬爱的约瑟芬小姐…”

 

“为美丽动人的约瑟芬小姐致敬…”

 

“约瑟芬小姐真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人啊…”

 

听着他们饱含敬意与尊重的话语,我的嘴角轻轻上扬。

 

“约瑟芬小姐是现在唯一一个还会来看凯瑟琳小姐的人了…”

 

“凯瑟琳?那种人竟然还能被约瑟芬小姐如此对待…”

 

“啊…约瑟芬小姐的爱是如此伟大…”

 

“明明是姐妹,为何如此的天壤地别…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嘴角边的微笑在我听到凯瑟琳名字的那一刻有一瞬间的僵硬,北风在一瞬间突然大作,擦过我的耳边。刺骨的寒冷从大衣的缝隙中透过来,好似一根根寒冰做的箭深深刺入身体。

 

在人们热切目光的注视下,我对寒冷装作毫无知觉,保持着自己优美的身姿和适宜的微笑。

 

短短的一条路,我却似乎走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看似繁冗复杂的裙摆根本无法抵抗北风的侵袭。在我的腿失去知觉前,我终于接触到了那扇巨大厚重的金属门。

 

侍从们赶忙上前帮我推开它,空中弥漫着的熟悉的香气,一瞬间涌入我的鼻腔。我僵硬的双腿在香气涌入鼻腔的那刻,近乎无法支撑住被华贵沉重服装所层层包裹的瘦弱身躯。双腿突然地瘫软让我向前轻微地踉跄了两步,一旁的侍女惊慌失措地上前,用双手虔诚地扶住我的身体。

 

我听到身后的人群一下子轰动起来,各种各样的话语,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情感如海啸般涌入我的双耳。

 

“啊…约瑟芬小姐小姐因为悲痛而踉跄了…”

 

“为了那样的人让身体受苦,约瑟芬小姐善良的如同天使!”

 

“这一切都是由于邪恶的凯瑟琳!她是恶魔!我诅咒她!”

 

不是的…凯瑟琳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那并不是我所熟知的凯瑟琳…

 

我强硬地撑着近乎要垮掉的身子,转身对着人群微笑着挥手,“谢谢大家的陪伴,我想要跟姐姐单独相处一会儿,请大家散开吧。”

 

我看着人们对着我弯下腰敬礼,我听着人们歌颂我的话语,我收到了人群中跑出的孩子递给我的白色百合。

 

身姿娇小的女孩朝着我露出甜甜的微笑,脸颊因为寒冷而微微泛红,她用稚嫩的声音对我说:“我将圣洁之花献于您,我伟大的约瑟芬小姐!”

 

用手轻轻地抚摸了女孩的头后,我接过仍带着水露的白色百合,转身走向房间中央。身后的人们快速散去,沉重的大门缓缓合上,屏蔽了屋外所有的声响,将我跟世界隔离开来。

 

我迈动自己难以弯曲的腿,裙摆在地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高跟鞋敲击地面产生的空洞之声在房间中来回回响。

 

房顶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美丽的光芒,将精心装饰的房间照亮。房间似乎已经经过精心的打扫,但是隐藏在缝隙中的蜘蛛网和灰尘表明了这个地方早已被人们淡忘。

 

没有人愿意去打扫这个墓碑,因为这个世上除了我和已经离世的父亲母亲,再无人愿意去触碰这个在他们眼里肮脏不堪的地方。

 

在这个世界中,比起真正与之相处,人们更愿意从别人的嘴中去了解对方。美好的真相被隐藏在角落,而恶意的谎言却四处弥漫,人尽皆知。

 

随着时光的流逝,原本的故事在人们的传播下早已变了形。渐渐地,人们开始将凯瑟琳视为贪婪,阴郁,狠毒的化身,甚至有的人将她称为恶魔。

 

可是,对我而言,凯瑟琳只有一个身份:我的姐姐。

 

即使她不喜欢父母所逼迫我们学习的那些礼仪和礼数;即使她每天享受着不同的男人,浪费着大把的金钱,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即使她跟我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即使她因为嫉恨想要杀害我,她仍旧是我的姐姐,并且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姐姐。

 

人们都传颂我的优秀,他们歌颂我大方得体的礼仪;歌颂我治理家族的才能;歌颂我善良的心灵。自我懂事以来,只要是有我在的地方,我的姐姐永远都如同空气。

 

人们认为我是世界上独一无二最珍贵的珠宝,而相对来说,我的姐姐只是一块普通不过的石头。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我乖巧听话,而姐姐特立独行;因为我从生来就没有违背过父母的话语,而姐姐厌恶被父母和他人所支配的人生;因为我享受着这样安逸的生活,而姐姐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更因为姐姐总是想要突破家这个笼牢。

 

我是乖巧听话依靠被圈养而生存的金丝鸟,而姐姐是向往自由意志坚韧的知更鸟。

 

为了违背父母的意愿,姐姐翘掉所有老师的课程,自己跑到山顶绘画唱歌;为了抗拒这个世界对女性的限制与偏见,姐姐每天带各种各样的男人回家逍遥快活;为了反抗人们对她刻薄的评价,姐姐每天用最昂贵的牛奶沐浴,身上穿最珍贵的野兽的皮毛制作成的衣服。

 

她身边所有的人都被她的做法所激怒,父亲母亲在人们的舆论下将她扫地出门。

 

可是,我是知道的。

 

小时候,我打碎了花瓶,为了保护我,姐姐站出来跟佣人说是她打碎的;少年时,我写不完老师布置的成堆的作业,为了避免我被老师训斥,姐姐熬夜替我写完,而自己交了空白的作业本;长大了,为了对比出我的优秀,姐姐将她的钱以我的名义捐给贫困的人们,而自己却留给世人纨绔的形象。

 

我是知道的,姐姐为了我付出了多少。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爱上同一个人?

 

闭上眼,我回想起了我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被扫地出门的姐姐将我约出门,我偷偷准备好了钱和衣服,给她带过去。她换好了我给她的衣服,那件衣服跟我身上的一模一样。我想跟她一起回到小时候,回到我们打扮成一个的模样,手拉手坐在秋千上的时光。

 

可是,我没有想到,姐姐居然会跪下来恳求我,让将我深爱的男人让给她。一向坚强的姐姐哭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她一一细数着曾经为我做过的事情,想要妄想以这个来打动我。

我当然拒绝了她,我对她说:我可以给她我的一切,除了我深爱的男人。

 

然后,她忽然笑了,她对我说:那你就把你的身份给我,把这个我毁灭自己为你创造的身份还给我。

 

我怕极了,转身跑出了小巷。她紧追着我,跟我一起跑到了马路上,她在马路上跟我不停的撕扯,我无法挣脱她。忽然我听到了马匹的嘶鸣声,我们两个被受惊的马匹所扬起的铁蹄踹倒,一起摔倒在地上,翻滚在一起。我们滚乱了发型,滚掉了首饰…在慌乱中,我只能看到面前那副跟我一模一样的脸和那双冰蓝色的双瞳。

 

良久,翻滚终于停止。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我难以喘气。我努力的吸着气,奋力的怒吼,可是嗓子只能发出“嘶嘶”的声响,我用细微地声音恳求姐姐,恳求她将我已经甩到角落里面的包中的药拿出来给我。

 

姐姐抱住了我,胸膛如小时候一样温暖,可是她冰蓝色的瞳孔里面却透露出冷漠的光芒,她的眼神好像毒蛇看向猎物时般阴毒冷血。

 

我双眼瞪得极大,不停地大口喘着气,已经濒死之际,眼睁睁看着她用“颤抖”的手抚摸着我的脸,“慌张”地转身跟身后的人求助,“求你们救救她!救救我姐姐凯瑟琳!”

 

她为什么要求救!她明明知道的!我们两个人都有遗传的心脏病!

 

为什么要将我说成你!!姐姐!为什么!!!

 

我用满是血污的手拉扯着她的衣袖,流下肮脏的印记。我拼了命地嘶吼,可是却发不出声音。瞪大了同样是冰蓝色的眼睛,我看着她向不知情的路人哭得梨花带雨,“我姐姐伤到了,求求你们救救她!”

 

最后,我感觉到我的心脏越跳越慢,我的手慢慢垂下,姐姐将我轻柔地抱起,面上是悲痛的模样。她将染了血污的红唇靠近我的耳边,轻声笑道:“永别了,我最最亲爱的妹妹。”

 

伴随着她残忍话语,我目呲欲裂地看着那张和我相同的脸,吐出了最后的一口气。

 

睁开眼,我静静地看着眼前“姐姐”的墓碑,用身上携带的扇子粗暴的将蜘蛛网从墓碑上面拂去。

 

我讨厌蜘蛛,因为它模样过于丑陋。但是我又喜爱蜘蛛,因为它能织好一张巨大的网,再静静等待猎物的降临。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用它擦掉石

碑上的灰尘,轻轻地抚摸着上面刻着的字。

 

“我敬爱的姐姐:凯瑟琳·克里斯,愿在天堂一切安康。”

 

我将刚刚女孩赠与我的白色百合轻轻地放在约瑟芬的墓碑边,缓慢地站起身。我忽然很想笑。我咧开嘴角,俯视着在我脚下长眠的约瑟芬:“妹妹,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的活着。”

 

我带着鄙夷的眼神,俯视着约瑟芬的墓碑。可是却有温热的液体,在不经意间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流下。

 

我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用衣袖拭去泪滴,转身迈动脚步毅然的向门外走出,走向属于“我”的“幸福”人生。

 

“再见,约瑟芬。再见,我亲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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